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尘封的教棒棍

  时间:2025-04-24 【字体:

一根教棒棍,一根竹制的教棒棍,它长不足三尺,灰褐色的皮肤,浸透了岁月的印记。如今,它静静挂放在箐林书屋的墙壁上,半个世纪后,当我再次看到这根教棒棍时,依稀传来令人生畏的啪、啪击打声,记忆的屏幕浮现出老师那张严厉的面孔。

1967年9月,我刚满7岁,成为学龄儿童,那一天,我背着母亲用哥哥穿过的破衣缝补而成的书包走进学校。老师摸摸我的脑袋弯腰端详着我,我抬头怯怯的打量着他,没有想到,这是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,拘谨的心态悄然消失。他叫丁清林,我的家门老哥,我们同一生产队。也许他窥探出我的心理变化,脸色瞬间阴沉下来。“喜欢学校吗?”我点点头,“喜欢读书吗?”我又点点头。丁老师手持教棒棍,在地上划了一个一撇一捺组成的汉字,“认识这个字吗?”我摇摇头,“这个字读人,就是你、我、还有身边这些同学。”他提高嗓门对身边入校新生说道:“从今以后,要认真读书识字,只要学到文化,就能走出大山。”他见我们一脸茫然,就指着层峦叠嶂的秦石岭询问道:“想不想翻过那些大山去更远的地方?”“想。”我们异口同声。他又强调道:“是人就要好好读书,不读书就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,就难以实现心中的梦想。”

一个不完整的人是什么样子,少一条胳膊、缺一条腿么?我朦胧不解,丁老师看到我们疑惑的神情,似乎拉长了脸,大声说道:“不读书的人比缺胳膊少腿还严重。”说罢,手中教棒棍在我头顶上挥舞了一下。

从此,瑶溪沟小学开启了我的“文化苦旅”。

瑶溪沟小学,位于牛梁子山脚下的塬上,依山临水,仅有两间石板苫顶的房子,四面透风,夏不防暑,冬不避寒,一间为一、二年级,另一间为三、四年级。那个年代,物资匮乏,教学设施奇缺,我们都是自带木凳进入教室。天麻麻亮的时候,我们就要赶到学校,上课时间,我们端坐于“课桌”前,那种课桌由土坯砌筑桌腿,然后架起长木板,一张课桌可供七、八名学生写作业。

丁老师手持教棒棍,和另外一名老师,穿梭于两个教室,教我们写字、识数、唱歌……

丁老师上课时不苟言笑,手持教棒棍,黝黑的脸庞透着威严。遇到交头接耳不专心听讲的学生,他手中的教棒棍就会挥舞过去,携带着风声,呼呼生威,总是让人不寒而栗,一旦脑袋受到教棒棍的敲击,那种痛楚,总是忍不住抱头痛哭。父母知道在校挨揍后,没有丝毫的怜悯,反而火上浇油:“打的好,不好好学习就得挨打。”

丁老师教书的最大特点,很少安排课外作业,他知道,大人们都是爬东坡、上西坡忙于农活,根本没有时间监督孩子们的学习,许多父母也认不了几个字,加之那个年代也没有电力照明,在漆黑的夜晚指望学生写作业纯属放“羊” 了。因此,他要求我们当天的作业必须当天完成,写不完作业就被关教室。如今回想被关在教室的滋味实在难受,要忍受饥饿煎熬,还得端端正正写字、算题,而丁老师就在附近一块坡地里除草。夕阳西下,夜色渐浓,在同学们抓耳挠腮的期盼中,丁老师“咳”的一声走进教室,逐个检查学生们的作业完成了,他的眉宇间才露出一丝笑容。

面对调皮捣蛋的学生,丁老师除了挥舞教棒棍外,也喜欢给我们回忆他的过去。受生活所迫,丁老师只上过两年私塾,十三岁那年去铁厂打工,由于厂房年久失修,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,厂房坍塌,他被墙体砸断右腿,虽经全力救治,还是落下残疾。走路一瘸一拐,但他身残志坚,白天砍柴、背货、挣工分,夜晚看书读报学文化。艰难的付出换来了回报,数年后,他被聘为民办教师,从此,他踏上教书育人的征程。

无论是夏天里的闷热难耐,还是冬天里的寒风刺骨,在石板房教室内,丁老师带着我们,一如既往书声琅琅。他严厉的面容,伴随手中挥舞的教棒棍,我们学会了汉语拼音,学会了乘法口角,学会了“我爱北京天安门”……

凡是被丁老师教过的学生,都觉得他“管的宽”,特别是和他居住同一生产队的学生,这种感觉尤为明显。放学后的 “娱乐”活动,似乎时时受到他的监督,一旦发现我们“疯”过了头,山沟内就会传来他的呵斥声。

学校后面山梁上修建有一座老池,老池下面是一龙龙梯田,那是瑶溪沟人期盼过年吃上白米饭的 “宝地”,而一人多深的老池水,却是我们盛夏时节心生向往的乐园,上自习的时候就谋划着放学后去老池尽情戏水玩乐。丁老师早就洞察了我们的“小九九”,他总是反复强调老池洗澡的危害性。当然,他的劝告有时也会成为耳旁风。一些“捣蛋虫”常常绕过他的视线去了老池,一旦被他抓了 “现行”,除了罚站,还要揪着耳朵厉声呵斥,那种痛楚,迫使你连声求饶。一个周末,我和几位伙伴发现丁老师往扁梁盖上挑粪,就偷偷从后头沟的坡地上绕道老池,就在我们脱衣下水之际,对面山坡上传来了熟悉的呵斥声,“你们皮肉作烧了,想挨教棒棍抽了”?丁老师生怕我们听不见,就用搭杵(挑粪歇肩时用的木棒)敲打山石,那种嘭、嘭、嘭的击打声和他的呵斥声,从对面山坡上传来,使人不寒而栗,我们匆匆穿衣,落荒而逃。多少年后,人们还一直赞叹,瑶溪沟老池从来没有发生溺水事故,这些与丁老师“管的宽”密不可分。

丁老师不仅教我们学习文化,更多的时候激发我们励志走出大山。 “黑发不知勤学早,白首方悔读书迟。”他经常用这句古诗激励我们勤奋学习。课余时间,他给我们讲述“凿壁借光”、“头悬梁锥刺股”发奋学习的故事。记得一次一位同学忘记带了课本,丁老师发现后大声训斥:“啥都可以忘记,唯独不能忘记书本,不能忘记学习。”这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

一年复一年,一茬又一茬被丁老师 “训斥”过的学生,特别是挨过教棒棍“痛击”的学生,更加懂得勤奋学习的重要性。公元197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高考制度后,短短数十年间,经历瑶溪沟小学磨炼的学子就有30多人考入高等院校,而丁老师本人四个子女也全部考入高等院校。毕业后他们之中有教书育人的教师,有政府机关的要员,有驰骋疆场的勇士,有救死扶伤的医生,有创业兴邦的才俊……无论在什么岗位,他们始终不忘丁老师“是人就要读书学习”的训导,不断学习,在不同的岗位上,积极上进,建功立业。 

1978年12月,我参加了铁道兵部队,1984年1月,我随部队集体转入中国铁建。工作之余,“不能忘记学习”这句话始终如同鸣响的号角,还有那根曾经在头顶上挥舞过的教棒棍,总是给予我奋进的力量,我不知疲倦,勤奋学习新闻写作,写稿发稿,我成为公司宣传骨干,有上千篇稿件见诸各媒体,有30多篇作品获得优秀作品,连续8年被《中国铁道建筑报》评为优秀通讯员。

如今,当年的学童,大多进入“白首方悔读书迟”的年龄了。去年我回到故乡,看到今非昔比的瑶溪沟,似乎领悟到“不能忘记学习”这句话的真实含义。尽管瑶溪沟小学已经撤销,但丁老师挥舞教棒棍的形象依然清晰。“不能忘记学习”,给予我“活到老、学到老”的力量。

去年冬天,数位同乡在县城小聚,席间回顾学童时代经历,他们无不叙说遭受丁老师教棒棍的“痛击”,更多回味“不能忘记学习”带来的变化。纷纷幻想,如果丁老师健在,可以向他叙说大山外的所见所闻、学习情况、工作情况,然而我们仅仅只能幻想。1993年6月,55岁的丁老师辞别人世,大家惋惜他走的太早,在他书屋内留有他批注的教案,有获得先进教育工作者的奖品,还有那根令人生畏的教棒棍。

30多年过去了,挨过这根教棒棍的人说,它是历史的记载,它是文化的传承,它是丁老师躬耕讲坛的身影,它是激励一代又一代人走出大山的响鞭。

(中铁十五局四公司退休职工 丁清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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